工棚子里的故事 

2011-12-16 13:37 发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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工棚子是职工住宿的地方,也称“职工宿舍”。工棚子有可以长期居住的,也有临时搭建的。

  父亲1952年来林区在贮木场上班,住的就是工棚子。过了两年,林业局建起了家属房,成家的都搬了进去。那些“跑腿子”(单身汉)和不愿把家搬来的工人仍然住在工棚子里,有的终生都没有离开过。

  1954年的春节,父亲带着我去贮木场的工棚子给他的好友和同乡拜年。路上,父亲再三嘱咐我,不经准许不要随便上叔伯的床铺,更不能翻动他们的东西。

  来到工棚子,我看见一铺大炕上住了10多个人,每人约120厘米宽的地方,人与人之间用20多厘米宽的木板支起了一个长条桌案,上面摆着茶壶茶碗、酒瓶酒盅等物品,形成自然的界限。后来我才知道,这些人的所有钱粮票证都藏在行李中,人们都自觉地遵守约定俗成的规矩,那就是不要接近他人的床铺。为此,有人把这个约束列为“四不能动”之内:“木匠的斧子,瓦匠的刀,‘跑腿子’的行李,大姑娘的腰。”

  1963年,我们工程处用木板建起了一栋临时的工棚子,有几位单身工人和哈市来援建政府办公楼的技工住在这里,这其中就有我们段的油漆工王师傅。他早年丧妻,把儿子拉扯大后就住进了工棚子。当时,他已是七级工,开的工资最多,很是让大家羡慕。平日里,他喜欢饮酒喝茶,经常有人到他那里蹭酒蹭茶喝。

  一天,王师傅新买了一双皮鞋,放在床铺上。青年工人小庞看到后,说这鞋我穿也能合适。王师傅开玩笑说你管我叫声爹,我就把鞋送给你。没想到,小庞跪在地上一连磕了3个响头、叫了3声爹,穿上皮鞋就走了。王师傅后悔得直拍大腿,说白瞎我这25元钱了。后来,处里建了砖瓦结构的宿舍,王师傅一直住了几十年。他逝世后,儿子从外地赶来,把他的行李和衣服拆个遍,也没找到现金和存折。人们都认定老人家一定有积蓄,但谁也猜不出钱放哪里去了。

  那年初冬,土建工程基本结束,处里接到了进山修建森铁路基的任务,首先选派我们13名青年木瓦工到勃利沟打前站。进山后,大家开始维修一栋林场工人废弃的简易工棚子,搭好南北两排床铺,盘好炉灶,把屋子烧暖和。第三天,几十名力工背着行李一起进山。分配铺位时,段长把我们这些小青年安排在南侧,让成家的老工人住在北侧,地中间是一道烧火取暖的“地龙”。

  在打开行李铺床的时候,就听北侧有人大声说:“这个败家的娘们儿,真不会过日子,怎么把一套新铺盖给我捆来了。”

  又有人说:“我们那口子是穷干净,把行李收拾成这样,干完活怎么睡觉!”

  接下来是七言八语,都在说自家媳妇的不是。其实,我们心里都清楚:“男人在外面走,带着女人的一双手”,这些大老爷们儿之所以拿行李说事,目的都是在夸自己的老婆。

  晚饭时,夸媳妇活动继续进行。他们拿出瓶瓶罐罐,让大家品尝各式各样的炸酱、泡菜。每当有人说“真香”、“手艺真好”时,被夸奖的人都会说这是我媳妇做的。临睡前,段长让我们头朝里,说山里有野兽,万一进来也伤不到脑袋。

  工棚里的业余生活很单调,没有报纸看,也没有收音机听。每天晚饭后,我就到厨房与做饭的孙师傅在一盏油灯下看小说。段长和3个老工人在打麻将,最后两个输的掏钱买酒和罐头请两个赢的。有两个青年木工也想凑热闹,央求着让他们玩几把。一连几天,他们两人一次也没赢过,天天掏钱请客。后来我才知道,陪他俩玩的人都是“耍老千”的高手,出牌的时候随手把需要的牌从牌堆里摸回来,手法非常隐秘,不易被察觉。

  其他没事干的老工人早早钻进了被窝,开始聊大天。他们讲笑话、说传闻,谈风月、唠女人,荤的素的全有。老支书经常提醒他们说话小点儿声,注意影响。这时我才明白,当初段长为什么让我们这帮小青年单睡一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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